“百年前,沈家先祖于九死一生的沙场,以凡人之躯舍身救我,我感其恩义,遂化为魂灯,许诺护佑沈家血脉百年安泰。今日灯毁魂散,百年因果已尽。从此,沈家的兴衰气运,与我梵烛墨再无半分干系。”我倚着冰冷的廊柱,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散去。
老将军身着素袍,立在萧瑟的庭中。
浑浊的双眼蓄满了泪水,手中的龙头杖因主人的激动而不住地颤抖。
“那个孽障!那个孽障啊!我跟她说了千遍万遍,那盏灯就是你的命根,她……她竟能亲手将它毁了!她这是要你的命,也是要我沈家百年的基业,一起陪葬啊!”
我嘴角牵起一抹难以言喻的苦涩弧度。
沈轻灵怎会不知这灯的重要性?她只是不在乎了。
在她心中,一个伶人的一夜清梦,终究是比我千年的守护与性命,都要来得金贵。
所以,即便我当时在她面前呕出心头血,狼狈倒地,视线模糊,她依然能面不改色地将那破碎的灯芯踩在脚下,用最伤人的言语凌迟我的真心:
“收起你这副可怜相!装给谁看?扰了书臣的安睡,别说一盏灯,就是要了你的命,也值得!”
思绪被老将军急切而颤抖的声音拉回现实。
“烛墨,烛墨你听我说,我这就张榜,遍寻天下最好的能工巧匠,无论要什么天材地宝,我们都找来,为你重铸一盏魂灯,行吗?一定还来得及的!”
我缓缓摇头,示意他不必枉费心力。
“太迟了,老将军。”
沈轻灵自幼跟在我身边,学习的不仅仅是诗书兵法,更有如何养护魂灯的秘术。
她比任何人都清楚,如何才能彻底、干净地毁掉一盏魂灯。
她打碎的不仅是灯身,更是将那枚与我魂魄相连、用我本命精元凝结的灯芯,研磨成了粉末。
此刻,我能清晰地感觉到,周身的灵脉正一寸寸地崩毁断裂。
体内最后一丝灵气也如风中残烟,不断消散。
我已是油尽灯枯之身。
一位小厮在此刻慌张跑来,打断了老将军的话。
他看到我这副衰败模样时,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藏不住的轻蔑与幸灾乐祸。
“禀老爷子,小姐那边已经备好了热水,请郎君……过去伺候书臣少爷沐浴。”
将军府的下人,向来是见风使舵的。
沈轻灵对我的态度,早已让他们不再将我这个“前任”放在眼里。
这般***裸的羞辱,令我无力地闭上了眼,不愿再看这世间的人心凉薄。